他的白天,焊接着高楼的骨架,
铁屑沾满工装,像沾满未融的星光。
命令在电话线里尖叫,
图纸在风中哗啦作响——散架的翅膀。
黄昏卸下安全带,他把自己
缓缓放回地面,像放下一个沉甸甸的工具箱。
巷口那盏小灯,是妻子点亮的渔火。
油腻的桌面上,汤锅咕嘟着,
炖煮着几块豆腐,几片白菜叶的倔强。
她舀起一勺月色,轻轻吹凉,
递过来:“尝尝,盐刚好。”
他接过碗,指尖触到碗壁温热的微光。
车流的河在远处奔腾,
霓虹的鱼群在广告牌上游荡。
他低头,喝一口清汤,
忽然觉得,那些喧嚷的浪,
撞上这小小桌角,便碎成了
碗里,一圈圈漾开的安详。
肩头,妻子悄悄倚靠的重量,
比安全绳更稳当。
白发缠绕着油烟,在灯下
织成一张柔软的网。
捞起的不是疲惫,
是沉在锅底,慢慢浮上来的
——一小块凝固的时光。
他什么也没说。
只是把碗轻轻推过去:
“你也喝,汤还烫。”
晚风经过,带走最后一丝灼热,
把一种叫“平静”的滋味,
留在两张相碰的碗沿上,
轻轻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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